01
吕布曾派人带金子欲到河内郡买马,被刘备军抄掠。建安三年(198年),吕布借着投靠袁术的机会,派高顺攻打在沛县的刘备,终于报了这个仇,打得刘备节节败退,不得不向曹操求援。曹操派夏侯惇援救刘备,被高顺打败。夏侯惇失去一目。夏侯惇败退后,高顺等人继续攻打刘备。同年九月,高顺等人攻破沛城,击溃了刘备军,俘虏了刘备的妻儿,刘备败投曹操。
《三国演义》第18回写道夏侯惇左眼被射中,痛得怒吼一声便匆忙用手拔箭,却不慎连着眼珠子拔了出来。夏侯惇立即大喊:“父精母血,不可弃也!”便把眼睛塞进嘴巴吞咽下去。
曹操于是亲自率兵攻打吕布,曹军兵临下邳城下后,给吕布送了一封劝降信。吕布想投降,但陈宫阻止了吕布。
陈宫正是兖州之乱的真正操盘人,是他鼓动张邈迎来吕布差点一锅端了曹操的老巢。所以,他对曹操的畏惧显而易见,阻止吕布也合情合理。
太祖自征布,至其城下,遗布书,为陈祸福。布欲降,陈宫等自以负罪深,沮其计。
献帝春秋曰:太祖军至彭城。
陈宫谓布:「宜逆击之,以逸击劳,无不克也。」
布曰:「不如待其来攻,蹙著泗水中。」
及太祖军攻之急,布于白门楼上谓军士曰:「卿曹无相困,我(自首当)明公。」
陈宫曰:「逆贼曹操,何等明公!今日降之,若卵投石,岂可得全也!」
布遣人求救于术,(术)自将千馀骑出战,败走,还保城,不敢出。
《三国志·吕布(张邈)臧洪传》
《三国志》援引《献帝春秋》记载,曹军行至彭城的时候,陈宫建议吕布“以逸待劳”趁机进攻。吕布拒绝了。等曹操到达下邳,吕布又走上白门楼,对着曹军喊:“明公(曹操)如果撤兵,我就自首。”
一旁的陈宫阻止吕布说:“曹操这样的叛贼,怎么能配得上明公的称呼。你赶紧支愣起来,出城与他大战”。
吕布的妻子(不是貂蝉)说:“从前曹操对陈宫可是无微不至,陈宫仍然背叛了曹操。现在你对他的好并未超过曹氏,还打算听他的忽悠出城去和曹操决战?”于是吕布作罢,但暗中派人向袁术求救。
怎么看待陈宫和吕布妻子的说辞与态度呢?
首先,吕布很清楚,不管是从兵马还是粮草各个方面,自己都处于劣势,所以他一开始是打算投降的,特别是曹操那封劝降信发出来后。但是为什么最终没有投降呢?可能还是对曹操的劝降信持怀疑态度。
其次,陈宫的态度很明确,要死战,不要投降。《三国志》援引《典略》曰:“陈宫字公台,东郡人也。刚直烈壮,少与海内知名之士皆连结。及天下乱,始随太祖。后自疑,乃从吕布。为布画策,布每不从。”就是说,陈宫跟了吕布后,并没有真正发挥他的作用。曹操对陈宫的态度,在捉住他后的对话里也能看得出来。
操谓陈宫曰:“公台平生自谓智有余,今意何如?”
宫指布曰:“是子不用宫言,以至于此。若见从,未可量也。”
操又曰:“柰卿老母何?”
宫曰:“老母在公,不在宫也。夫以孝理天下者,不害人之亲。”
操复曰:“柰卿妻子何?”
宫曰:“宫闻霸王之主,不绝人之祀。”固请就刑,遂出不顾,操为之泣涕。布及宫、顺皆缢杀之,传首许市。”
《后汉书·吕布传》
曹操对陈宫说:“公台平生自认为足智多谋,现在怎么沦落到现在这布田地啦?”
陈宫指着吕布说:“都怪这货,不采纳我的意见,才弄到这个地步。如果听我的话,那结果很难预料。”
曹操说:“(如果你被我杀了)您老母亲怎么办?”
陈宫说:“老母亲取决于您而不取决于我。听说以孝治理天下的人,不会杀害别人的父母。”
曹操又说:“您的妻子儿女怎么办?”
陈宫说:“我听说成就霸主和天子功业的人,不断绝别人的香火祭祀。”陈宫坚持要求受刑,接着走出门外不再回头,曹操为他掉下了鳄鱼的眼泪。
态度很明确,陈宫必须死。但是死之前,还是彰显大义说出些”汝妻子我养之,汝勿虑也”,甚至掉几滴眼泪也是必须的。
所以,从陈宫的结果看出来,陈宫的态度是没问题的。
最后,不管是吕布的妻子还是部将,对吕布的摇摆心态应该产生了不小的影响。吕布先是要投降,后面又要战,犹豫的心态下,是其政治智慧不够高,没有清楚认识到自己面临的局面。
02
布虽骁猛,然无谋而多猜忌,不能制御其党,但信诸将。诸将各异意自疑,故每战多败。太祖堑围之三月,上下离心,其将侯成、宋宪、魏续缚陈宫,将其众降。
《三国志吕布(张邈)臧洪传》
曹操爎围之m虏,壅沂、泗以灌其城,三月,上下离心。其将侯成使客牧其名马,而客策之以叛。成追客得马,诸将合礼以贺成。成分酒肉,先入诣布而言曰:“蒙将军威灵,得所亡马,诸将齐贺,未敢尝也,故先以奉贡。”布怒曰:“布禁酒而卿等酝酿,为欲因酒共谋布邪?”成忿惧,乃与诸将共执陈宫、高顺,率其觽降。布与麾下登白门楼。兵围之急,令左右取其首诣操。左右不忍,乃下降。
《后汉书卷七十五•刘焉袁术吕布列传第六十五》
曹操绕城挖了深沟,将沂水、泅水堵塞以淹灌下邳城,三个月后,城内上下叛离。
《三国志》注引《九州春秋》曰:初,布骑将侯成遣客牧马十五匹,客悉驱马去,向沛城,欲归刘备。成自将骑逐之,悉得马还。诸将合礼贺成,成酿五六斛酒,猎得十馀头猪,未饮食,先持半猪五斗酒自入诣布前,跪言:「间蒙将军恩,逐得所失马,诸将来相贺,自酿少酒,猎得猪,未敢饮食,先奉上微意。」布大怒曰:「布禁酒,卿酿酒,诸将共饮食作兄弟,共谋杀布邪?」成大惧而去,弃所酿酒,还诸将礼。由是自疑,会太祖围下邳,成遂领众降。
吕布的将领侯成要门客去放牧他的名马,然而门客骑马叛逃。侯成追赶门客,将马追回,将领们凑合了礼物向侯成祝贺。侯成分了一部分酒肉,先到里面见吕布说:“靠将军的神威,将失去的马追回,将领们都来祝贺,我没敢尝用,先拿来献给您。”吕布发怒说:“禁止喝酒,而你们在一起谋划,是想藉喝酒打我的主意吗?”侯成又恨又怕,就与众将共同捉了陈宫、高顺,率领部下投降。《三国志》与《后汉书》在这里记载有些稍微的不同。《后汉书》记载,吕布与身边部下登上白门楼。由于士兵们围攻很紧,吕布要身边的人砍下自己的脑袋去见曹操。身边的人心中不忍,就下楼投降。《三国志》则没有记录这个细节。
别小看这个细节。这个细节能证明哪怕到死,吕布在军中还是有些威望或者受爱戴的。而没有这个细节,则只能说明吕布的队伍已经极其涣散了。我是不大相信侯成被骂了一顿就负气投降的。要么就是由于属地关系吕布和部将也有远近关系导致人心不齐,要么就是像曹操透露的细节:”卿背妻m虏,爱诸将妇,何以为厚?“(吕布对曹操说:“我对待部下诸将很厚道,是诸将到危急的时候背叛了我。”曹操说:“你背着妻子,去和诸将的老婆偷情,怎么能叫厚道?”吕布默然。)吕布和曹操有同样的爱好,被曹操抖落出来了,这才导致他与部将间积怨已久。还有,侯成临阵投降的原因恐怕更多的是看到取胜无望吧。
《三国志·魏志·吕布传》说:”(吕)布虽骁猛,然无谋而多猜忌,不能制御其党,但信诸将。诸将各异意自疑,故每战多败。”又同《传》裴松之注引《英雄记》说:”(吕)布谓太祖(曹操)曰:‘布待诸将厚也,诸将临急皆叛布耳。’太祖曰:‘卿背妻,爱诸将妇,何以为厚?’布默然。”吕布勇而无谋,缺乏作战部署,也缺乏对部属的统率能力,加以内部相互猜忌,彼此之间不团结;而所谓“但信诸将”,也是有条件的,对大将高顺的日益疏远,并夺取高顺部众与所亲信的魏续,即是显著的一例。并且如《英雄记》所说,吕布和诸将妻子之间还存在着某种暖昧关系。吕布的最后失败被杀,就是侯成、宋宪,包括所亲信的魏续等诸将背叛投降的结果。[1]
03
布见操曰:“今日已往,天下定矣。”
操曰:“何以言之?”
布曰:“明公之所患不过于布,今已服矣。令布将骑,明公将步,天下不足定也。”
顾谓刘备曰:“玄德,卿为坐上客,我为降虏,绳缚我急,独不可一言邪?”
操笑曰:“缚虎不得不急。”乃命缓布缚。
刘备曰:“不可。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、董太师乎?”操颔之。
布目备曰:“大耳儿最叵信!”
《后汉书卷七十五•刘焉袁术吕布列传第六十五》
吕布其实情商挺高,挺会来事,他见到曹操,就说:“从今以后,天下平定了。”
曹操倒装作很疑惑:“为什么这么说呢?”
吕布说:“您所担心的人没有超过我吕布的,我现在已经归顺了。让我统率骑兵,您统率步兵,天下的平定轻而易举。”
吕布这个时候还不忘又掉过头来对他的老伙计刘备说:“玄德,您为座上客人,我是投降的俘虏。我被绳子捆得太紧了,难道不能为我说句话吗?”
曹操笑着说:“捆绑老虎不能不紧。”于是下令将吕布的绳索捆松些。刘备却说:“不可以。您没有看到吕布侍奉丁原的事情吗?”曹操好像是被点醒,就摇摇头(下了杀心)。
吕布看着刘备说:“你这长着大耳朵的家伙最不可相信!”
这是《后汉书》的记载,《三国志》注引《献帝春秋》的记载显然是更走样了,吕布为了活命,使出了这辈子为数不多的马屁:
布问太祖:「明公何瘦?」
太祖曰:「君何以识孤?」
布曰:「昔在洛,会温氏园。」
太祖曰:「然。孤忘之矣。所以瘦,恨不早相得故也。」
布曰:「齐桓舍射钩,使管仲相;今使布竭股肱之力,为公前驱,可乎?」
布缚急,谓刘备曰:「玄德,卿为坐客,我为执虏,不能一言以相宽乎?」
太祖笑曰:「何不相语,而诉明使君乎?」意欲活之,命使宽缚。
主簿王必趋进曰:「布,勍虏也。其众近在外,不可宽也。」
太祖曰:「本欲相缓,主簿复不听,如之何?」於是缢杀布。
布与宫、顺等皆枭首送许,然后葬之。
《三国志》注引《献帝春秋》的记载中刘备没有发言,而是保持了沉默。是曹操的主簿王必点醒了曹操:“布,勍虏也。其众近在外,不可宽也。”于是曹操就说:“本来我想饶你,但是我的主簿不听,我只好把你给杀了。”
不管是《后汉书》还是《三国志》注引《献帝春秋》的记载,关于吕布死前的细节都是靠不住的。曹操不会因为刘备或者主簿的一句话而突然被“点醒”,而改主意杀掉吕布。要是曹操真的要糊涂倒别人一句话提醒才恍然大悟,那么他就不是一个政治家了。
这让我想起《三国演义》中曹操对粮官王垕说的那句:“欲借汝头以示众耳。”杀人归杀人,说辞归说辞,可不要混为一谈。读史的人,切不可被表面的记载误导了。曹操在官渡之前急着攻打吕布就是要消灭他,而不是收服他。因为吕布和其他的将领还不太一样,他和袁绍、袁术兄弟都有密切来往,而且有杀上司的前科,假如收服,在前线反水的可能性是极大的。所以,曹操杀吕布基本上是没有问题的,不会轮到别人来提醒。
这里再提一句,《英雄记》曰:布谓太祖曰:「布待诸将厚也,诸将临急皆叛布耳。」太祖曰:「卿背妻,爱诸将妇,何以为厚?」布默然。
吕布对曹操说:“我对待部下诸将很厚道,是诸将到危急的时候背叛了我。”曹操说:“你背着妻子,去和诸将的老婆偷情,怎么能叫厚道?”吕布默然。在喜好人妻这一点上,曹老板恐怕没有资格是数落人吕布吧?
参考文献
[1]方诗铭.三国人物散论[M].上海古籍出版社:上海,2000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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